[摘要]在《三國演義》眾多的人物形象中,女性僅有50余位。盡管只是飛鴻踏雪式的出場,作家在敘述中表現出來的特定時代背景中的女性的“奇聞”、“奇事”,亦具有重要的思想意義和審美內涵。
[關鍵詞]女性人物;接受研究;審美內涵
清人毛宗崗在評點《三國志通俗演義》時說“古史甚多,而人獨貪看《三國志》者,以古今人才之聚未有盛于三國者也。”作為以《三國志》為參照的演義小說《三國演義》,同樣以“收不勝收,接不暇接”的人物形象使人愛不釋手,頓生“觀止之嘆”。單就女性人物群體本身而言,又有諸多不同。筆者試對其分類如下:
一、驚鴻一瞥:令人欽佩的女性
這類女性形象,如貂蟬、孫夫人、祝融夫人、糜夫人、徐氏、徐庶母、王經母、北地王妻崔夫人等,是《三國演義》中,作家刻畫最為詳細的,也是小說所塑造的女性群體中性格最豐滿、最引人矚目的一個群體。她們或智、或勇、或忠、或義、或節、或烈,代表著特定時代中女性的閃光點。這類小說人物也是最撲朔迷離的,作者給予這些人物的筆墨集中在最能體現她們個性的事件中,當事件結束,她們也將匆匆退場。她們亦如驚鴻,雖然只是短暫一瞥,卻讓人刻骨銘心。
如貂蟬。作為小說人物,貂蟬出場在小說第八回《王司徒巧使連環計董太師大鬧風儀亭》中,是司徒王允離間董卓與呂布的關鍵人物。作者寫貂蟬,卻先用大量筆墨寫董卓殘暴、呂布助兇、群臣無措,將這樣一個女子置身于如此的背景中,可以預見貂蟬的命運必然不同尋常。繼而,貂蟬受命,“妾許大人萬死不辭,望即獻妾與彼。妾自有道理”。在這段語言描寫中,貂蟬正義凜然,明知是禍卻毅然前行的性格特征躍然紙上。直至取信董卓,迷惑呂布,貂蟬輾轉在自己的戰場上游刃有余,并最終成功地離間董卓與呂布,使董卓成呂布刀下之鬼,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于是,小說給了她匆匆的退場——“呂布至眉5塢,先取了貂蟬”。“十八路諸侯,不能殺董卓,而一貂蟬足以殺之。劉、關、張三人不能勝呂布,而貂蟬一女子能勝之。”——足見貂蟬之功。“以衽席為戰場,以脂粉為甲胄,以盼睞為矛戈,以顰笑為弓矢,以甘言卑詞為運奇設服,女將軍真可畏哉!”。——足見貂蟬之智。雖然貂蟬不是作為主要人物而被敘述,但是在作家短暫的描摹中所表現出來的智、勇及凜然大義,都使這一女子形象鮮活、靈動。
再如孫夫人。小說中孫夫人的正面出場只有三次。第一次在第五十五回《玄德智激孫夫人孔明二氣周
公瑾》中。作家集中筆墨在孫夫人怒斥孫吳追兵,助劉備返回荊州過程中,將孫夫人于事件中表現出的忠與勇寫得惟妙惟肖。第二次在第六十一回《趙云截江奪阿斗孫權遺書退老瞞》中。這一回中,作家筆下的孫夫人是忠孝兩全矛盾中的無奈形象,對趙云與張飛截江行為,同樣是怒斥,但顯然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酣暢淋漓。第三次在第八十回《陸遜營燒七百里孔明巧布八陣圖》中。小說對于孫夫人的退場亦只有一句話:“時孫夫人在吳,聞猶亭兵敗,訛傳先主死于軍中,遂驅車至江邊,望西遙哭,投江而死。”這里毛氏點評日:“當夫人怒叱吳兵之時,何其壯也。及觀其攜阿斗而歸,疑其志不如前,今觀其哭先主而死,則其烈不減于昔矣。”作家筆下的孫夫人從出場到退場,她所獨有的那份真與烈都于作者簡潔的敘事中表現得可敬可嘆。
又如祝融夫人。在小說九十回《驅巨獸六破蠻兵燒藤甲七擒孟獲》中,作家對這一異域女子出場的描寫有不見其人,先傳其聲之妙——“忽然屏風后一人大笑而出日:‘既為男子,何無智也?我雖是一婦人,愿與你出戰。”然后再對夫人身世、本領娓娓道來。對其外貌描寫卻用對陣的蜀將張嶷“暗暗稱奇”的心理活動現出。夫人一出手便連獲蜀將張嶷、馬忠,作家將祝融夫人的驍勇善戰表現得人木三分。這里毛氏亦評到:“貂蟬可當女將軍,然未嘗用兵也;孫夫人雖好兵,然未嘗以兵戰也。此處真有一員女將出來”再到“仰鞍落馬”,被諸葛亮擒獲。在作者簡短的描寫中,這一位女將的驍勇機警也使人印象深刻。
再如劉備妻糜夫人投井托孤;孫翊妻徐氏義殺媯覽、戴員;徐庶母“自縊于梁間”;王經母“含笑受刑”;北地王妻崔夫人大義死夫等等,這類女性正是以其過人之“奇”:或建奇功、或開奇聞,為自己在群雄并起的英雄時代爭得了一席之地,綻放了不朽的藝術魅力。
二、俯拾即是:手握權杖的女性
“權杖”是一種權利的象征。手握權杖的女性是女性中身份特殊、地位尊貴的一類人物。小說中的這類女性多是帝后、皇妃、諸侯軍閥之妻、寵妾以及少女,特殊的身份使得她們更容易參與歷史,同時也使她們成為小說塑造的人物形象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群體。這類女子或忠、或妒、或智、或庸,總是利用自己獨特的身份特權左右、影響著男性掌權者,成為歷史發展過程中不可忽略的一筆。小說中的這類人物形象占小說所描寫的女性人物的大多數,成為俯拾即是的一部分。但作者對這類人物的塑造卻似信筆由來,女性人物的性格特征并不明晰,呈現出一種符號化的傾向。這類女性按其出場不同,又可以劃分為立嗣事件中的女性,如董太后、何后、蔡夫人等等;扶帝事件中的女性,如伏皇后、董妃、曹皇后等;聯姻事件中的女性,如呂布女、關公女等。
首先看立嗣事件。這類事件是女性影響歷史的重要事件。事件中的女性或作為寵妻、或作為母親,對其夫、子產生重要作用,并通過立嗣對邦、國的政治環境、政治決策產生重大影響,導致一系列的政治變動。如董太后、何后。二人出場在小說第二回《張翼德怒鞭督郵何國舅謀誅宦豎》中,時“靈帝病篤,召大將軍何進入宮,商議后事”,于是有了何后、董太后出場的機會。在立皇子辯與協的皇位之爭中,何后、董太后為了各自的政治權勢反目成仇,最終董太后被誅,十常侍作亂,何進被誅,整個國家危機四伏。又如劉表后妻蔡夫人。蔡夫人出場在小說第三十四回《蔡夫人隔屏聽密語劉皇叔躍馬過檀溪》中,作家將對她的正面描寫設置在夜語的場景中,而與丈夫的話題則是劉備。然后再寫她隔墻竊聽劉備立嗣建議,設計謀害劉備。在小說的敘述鋪墊中,專橫、強權的蔡夫人形象躍然紙上。再到小說第四十回《蔡夫人議獻荊州諸葛亮火燒新野》中對立嗣細節的描寫,可以看出在整個事件過程中,蔡夫人的專橫跋扈及其智謀心機都使她成為這類女性中獨特的一份子。此外還有袁紹妻劉夫人、郭太后等,在此不作贅述。
其次看扶帝事件。這類事件中女性的出場往往被符號化,她們或者作為一種勢力介入被介紹,或者作為事件結果被提及,往往不具備真實可感的性格特征。如獻帝伏皇后、董妃。伏皇后第一次出場在小說第二十回《曹阿瞞許田打圍董國舅內閣受詔》中,是獻帝無助時傾訴的對象,也是引出國戚、設計討賊的人物符號。
第二次出場在小說第六十六回《關云長單刀赴會伏皇后為國捐生》中,同樣是密計討賊,此回作家筆下的伏后是一位知人有謀、果斷失勢的女性形象。從與獻帝無奈痛哭,到被華歆“揪后頭髻拖出”,作家筆下的伏后已經有所突破,漸趨真實。董妃出場在第二十四回《國賊行兇殺貴妃皇叔敗走討袁紹》中,“且說曹操既殺了董承等眾人,怒氣未消,遂帶劍人宮,來弒董貴妃。——貴妃乃董承之妹,帝幸之,已懷孕五月。”[4在事件的結尾處,董妃才得以補敘一筆。“董妃泣告日:‘乞全尸而死,勿令彰露。’操令取白練至面前。”H這里,董妃的出場只是作為一種襯托,是作家為表現曹操的奸雄本質而設置的情節。再如曹皇后。在小說八十回《曹丕廢帝篡劉炎漢王正位續大統》中,作家用詳細的語言描寫將曹皇后大罵曹洪、曹休的大義表現得讓人眼前一亮。
再看聯姻事件。三國群雄并起,諸侯紛爭,作為政治手段之一的政治聯姻事件,必然少不了女性的參與。
然而,這類事件之中的女性僅僅作為構成事件的極小的因素被提及。她們往往有姓無名,承擔著一定的政治角色,談不上小說中的一類形象,如呂布之女、關公之女等,在此不過多分析。
三、略置筆端:微不足道的女性
小說中有一類女性,她們往往以“物”的形式出現,是物的被占有、人的被喪失的普遍狀態。這類女性很少出現在歷史中,也不會在小說中大肆渲染。她們甚至不具備小說的形象特征,往往被一筆帶過。然而正是這類女性人物因其極度扭曲的物化特征令人記憶深刻,反映了在戰亂年代女子的生存境地,具有普遍意義。故筆者將其暫作一類,稍加論述。小說中這類女子的代表如劉安妻、蔡琰。
先看劉安妻。作家在小說第十九回《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門樓呂布殞命》中有關于劉安妻的記載。在作家的描述中,劉安殺妻煮肉款待劉備,其妻不過是席上之羹,女性極度扭曲的生存境況使人記憶猶新。
再看蔡琰。蔡琰出場在小說第七十一回《占對山黃忠逸代老據漢水趙云寡勝多》中。小說中蔡琰的出場似一閑筆,并且作家對蔡琰身世經歷有一段補敘。蔡琰即使作為一個有卓越才華的女性,也依然不能逃脫時代的魔掌,作為物的被占有而存在的命運悲劇讓人感慨良深。
四、結語
這些女性形象以其參與歷史的獨特方式獲得了青史留名的權利,成為《三國演義》中不可忽視的群體。時至今日,這些女性形象通過書籍、影視等多方面的傳媒方式向廣大受眾傳播著她們的獨特魅力,閃耀著獨特的藝術光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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